中華武將---伍子胥
发布时间:2013-10-15 阅读人气: 經典讀詮



相传春秋时期,秦穆公想做霸主,与百里奚合谋,约请十七国诸侯在临潼赴会,借此比赛宝物以定输赢。胜者称王,负者称臣。消息传到楚国,楚平王得知之后一时拿不出什么宝物,正着急时,一个年轻人却大胆声称自己有一个宝物。斗宝当天,秦王居上,各国君臣分作两旁,各国各显其能,都拿出了自己最罕见的宝物。金毛雕、玉龙杯、醒酒毯、水火衣、夜明珠……诸如此等宝物尽皆呈现。秦王此时轻蔑一笑,拿出了秦国的宝物道:“此乃万年烛,可燃一万年。”说完把万年烛拿到殿外,竟然迎风不灭。此时却见一名楚王的年轻使者空手站了出来,表示自己也来斗宝。秦王便问,楚国宝物何在?这名年轻人大笑道:“我不就是宝吗?”说完深吸一口气,竟将那万年烛吹灭。眼见秦王惊怒,这年轻人又把一个千斤巨鼎毫不费力地举了起来。旁人顿时不敢造次,秦王则输的心服口服。
这个故事记载于元杂剧《十八国临潼斗宝》,真实性不可考量。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书上记载的这个年轻人,竟是后来投吴灭楚的伍子胥,这便颇让人有些玩味了。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伍子胥更像是一个阴谋家而非军事家,力能扛鼎的事迹完全可以让其他人“代劳”。为什么在这个真假不明的故事中,会偏偏选择他做主角呢?
今天,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那个我们未必真正认识的伍子胥。


伍子胥,楚人,名员,字子胥。少时便习文学武,颇有小成。当时的伍氏一姓,在楚国可谓望族,世代任楚国高官。据《伍氏族谱》记载,伍子胥的曾祖父伍参在楚庄王时“以功封伍地,遂为伍氏。”公元前547年,伍子胥的祖父伍举为岳父之事受牵连逃到晋国,后楚康王安排接他回国。其后裔以椒为姓,他的儿子就叫椒鸣。而这一次,楚康王在“益其爵禄”时又将伍举复封于伍地,以封地为姓,“易椒为伍”,这就是伍姓的来源。伍氏族人大多尊奉伍子胥为得姓始祖。
楚平王时期,伍氏一族也是颇为显赫。伍子胥的父亲伍奢乃是世子建的太傅,负责辅导世子的学业,且其为人深受世子尊崇。须知世子建乃是平王嫡子,将来将继承王统。若不生变故,则伍氏显然将继续平步青云。但是世子建的即位,显然不是少傅费无忌所愿意看到的。费无忌是世子的少傅,但世子对费无忌却没有什么兴趣,且常常与其发生冲突。费无忌为了避免在世子即位之后自己的地位受损,便决意加以构陷。他先是设美人计,摆下重重陷阱,让世子与楚王产生嫌隙;然后劝说楚王让世子离开都城,去城父守边;接着在信息不畅不能当面对峙的情况下骤然向平王进言称世子与太傅伍奢要发动叛乱。楚平王在如此设计之下,不由得信以为真,下令伍奢返回郢城,欲加罪杀之。
伍奢回到郢城之后,便遭到软禁。费无忌则听闻伍奢之子皆非平庸之辈,信仰斩草除根的他便逼迫伍奢写信让伍子胥和伍子胥的哥哥伍尚一起回来。楚王威胁道:“来,吾生汝父;不来,今杀奢也。”
伍子胥看到来信,已明白了楚王一网打尽的用心,便起意与哥哥伍尚一道逃离楚国,投奔他国。但伍尚却不肯一起逃离。他虽明知自己回去也救不了父亲,但仍想与父亲“一面而死”。临行之前,伍尚更是将伍氏的复仇大任交给了自己的弟弟伍子胥:“汝能报杀父之雠,我将归死。”
伍尚一被抓,楚王使者便更肆无忌惮,想要强行抓捕伍子胥。伍子胥当即挽弓攒箭,须发皆张,杀死数人。周围侍卫一时不敢上前,竟生生见着伍子胥逃走。伍子胥的妻子亦知道丈夫有难,为了不做他的累赘,自缢而亡。伍子胥听闻,嚎啕大哭,在逃亡的路上竟一夜白发。短短时间内,父兄俱丧,妻子离世,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已是莫大的悲哀;但对于伍子胥来说,悲剧才刚刚开始。


就在伍子胥开始逃亡之路的时候,世子建已经在宋国落脚。伍子胥凭着伍奢之子的身份投靠了他。可运气实在欠佳:伍子胥刚到宋国,宋国就爆发内乱。于是便又逃往郑国。郑国对世子建倒是挺好,但世子建自己却也急于恢复自己的地位,有了不臣之心。他暗中联合晋国,想要成为内应助晋灭郑。可是他们的运气依旧不好——内应一事为人所觉,世子建被杀。于是伍子胥便带着世子建的孩子公子胜,踏上了逃往吴国的路上。
伍子胥一路逃出昭关,却被一条大江拦住去路,背后追兵转瞬即至。此时一个打渔的老人划着船悠悠而来,呼他上船,竟一路助伍子胥渡过了江。伍子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欲以身配的宝剑七星龙渊相赠,却被老人拒绝。“楚国之法,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珪,岂徒百金剑邪!”伍子胥被这位老人的义举所感动,深深躬了一礼。
关于这柄七星龙渊,相传是干将和欧冶子联手打造的一柄神剑。虽然传说多少有些名过其实,但此剑为伍子胥保命之器至少称得上锋利无比,卖上百金确实不是难题。然而老渔夫的拒绝,却让伍子胥心中泛起了涟漪。他后来一路乞讨着来到吴国,想必是一路上虽忍饥挨饿却留着这柄剑没有卖掉。因为这柄剑背后承载的是老渔夫的恩情和自己未竟的使命——复仇。
来到吴国之后,他认识了公子光,希望公子光能把自己介绍给吴王;而公子光也真正认识了伍子胥,他更希望这样的贤才能为自己所用。于是,公子光开始了他的谋算。他让伍子胥与吴王见了一面,先定下了攻楚大计;然后,公子光在私下向吴王进言,称伍子胥攻楚只为一己复仇,让吴王打消了攻楚的打算;最后,他出现在伍子胥面前,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帮助我吧,现在只有我才能实现你的梦想……”
“而现在,你需要杀了吴王,帮我夺取本属于我的王位。”
伍子胥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交易。他将自己的结义兄弟专诸“卖”给了公子光。专诸刺杀成功,但专诸自己也被左右乱刀杀死。
一个是欣赏他的国君,另一个则是他的结义兄弟,均因他而死。但伍子胥没有管那么多,他的戾气让他看不见这些。他现在关心的是,此时此刻杀害他父亲兄长的楚平王已在楚国离世——自己亲手杀死仇人的愿望,已注定无法实现。
公子光即位,即吴王阖闾。三年后,阖闾依照约定,兴兵伐楚。


这三年间,在伍子胥的辅佐之下,吴王修法制以任贤能,奖农商以实仓廪,治城郭以设守备。他还举荐了朋友孙武为将,让他选练兵士,整军经武。这样的君臣努力下,吴国渐渐成为东南地区的强国。这一切的努力,在伍子胥心中都是值得的。终于,他和同样来自楚国的朋友伯嚭终于完成了伐楚的心愿。
公元前512年,针对楚国执政者众而不和,互相推诿的弱点,伍子胥提出分吴军为三部轮番击楚,“先疲敝楚军,再大举进攻”。吴王派军攻楚边邑夷、潜、六等地。楚军往援,吴军即退;楚军回师,吴又攻弦;楚再驰援,吴军又撤。此后年年如此袭扰楚境,以致“楚昭王即位,无岁不有吴师”。
然后,伍子胥摆开阵势,诱楚国孤兵来攻。为了达到“多方以误之”的目的,他暗中联合了附属楚国的小国。楚昭王熊轸派囊瓦率军攻吴,阖闾则派伍子胥等率军迎击于豫章。伍子胥将大量船只部署于豫章地区南部的江面上,故示守势,而将主力潜伏于巢邑附近。这让囊瓦产生了错误的估计,以为吴军主力皆在于此准备决战。孰料孙武的朋友岂能平凡,伍子胥早在侧翼留下伏兵。水上战事正在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吴军陆军却猛然从楚军肋处杀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吴军水师又一贯冠绝诸侯,水上攻势也打乱了楚国最后的阵脚。楚国大军不得不选择撤退,吴军乘胜追击攻占巢城,俘虏了楚大夫公子繁。

伍子胥的复仇还未结束,深知楚国弱点的他又联合起了与楚历来交恶的小国唐、蔡,合而攻之。这一举措,既利用了楚国与邻国的矛盾,让自己师出有名;另外也相对地提升了自己的力量。楚国在三国犄角夹攻之下,腹背受敌。主力受到种种牵制,无从施展,仿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在伍子胥的提倡下,楚国只能将主力收回,屯兵于汉水之南。可是楚军内部不协调的声音再度发作,导致囊瓦偏听偏信私自出击,中了吴军埋伏。楚国军队再度大败。吴军则趁势追击,兵临郢都。
丧失了主力的楚国很快便失去了抵抗的欲望。楚昭王仓皇出逃。吴国君臣进入郢都,洗劫了这座城市的财富和美人。
不知道故地重游的伍子胥是何感觉?人说复仇的滋味总是喜忧参半,但总有人疯狂的迷恋这种感觉,不是吗?
吴王阖闾履行了他的约定,将楚国宗庙尽行拆毁。在燃烟和惨叫声中,伍子胥的父亲和哥哥还是没有回来。他只能独自找到平王的坟墓,掘出仇人的尸骨。他落寞的说道:“你活着的时候,长着一双好眼,却分不出忠佞。”他将九节铜鞭高高举起,重重挥下,平王尸骨为之一震。“你杀我父亲兄弟,他们是多么冤枉!”伍子胥走上前去,割下了平王的头。“现在你虽死了,却不妨碍我再杀你一次。”说着,他点起火把,将剩下的遗骸陪葬全部燃烧。
怒火是一件很无情的东西,你烧光它的时候,也会烧光你自己。伍子胥完成了自己的复仇,用楚人的鲜血维护了他伍氏的尊严。
剩下的?无论是满目荒芜的楚城还是惨遭蹂躏的楚人,在他眼里,都是复仇画面里的一根丝线罢了,无法扯动他的神经。


不过,也就从楚国灭国时起,他的朋友伯嚭正式变成了他的敌人。这,是很自然的。楚国本是伍子胥与伯嚭共同的敌人,这才让他们两个楚人能够走在一路惺惺相惜。现在,楚国已灭,伯嚭则开始看这个身居显位的伍子胥越来越不顺眼了。
不久,阖闾在攻越的战争中因伤离世。夫差即位,为父报仇,破越称霸。越王勾践自知力量不足,便卧薪尝胆,厉兵秣马。如此食不重味,吊死问疾,必图大事。然而夫差于此,毫不关心。正享受着美女黄金的新霸主完全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威胁;而太宰伯嚭收受了勾践的贿赂,更是经常为越国说好话。伍子胥看出了其中的问题,示意吴王要消除眼下的这个心腹大患,吴王却不听,反而派他出使齐国,筹备伐齐。
感到自己力量逐渐缺失的伍子胥忽然想到自己年少时的一幕幕场景,他或许已在蛛丝马迹之间预感到了自己的悲剧。于是他携子同去,并把他留在了那里。他希望哪怕一场雷雨将至,也不至于将他伍氏一族重蹈昔日旧辙。
伍子胥的做法,确实给伍氏留了一条后路;但无形之中,也留给他的敌人以最好的口实。伯嚭借此大做文章,声称伍子胥 “内不得意,外倚诸侯”, “常鞅鞅怨望”。夫差亦觉得这个白发老人不通事理,也许暗藏私心,便赐给伍子胥一柄属镂之剑,要他自行了断。伍子胥看着这柄剑,长叹一声。他知道:这,便是自己的命运了。
武艺高强的他,这次没有再度拿起兵器与抓他的士卒较量;也没有凭借他敏锐的嗅觉,及早开始新一轮的逃亡。也许在他的心中,早在楚国灭亡之际,他已感到使命完成。于国于家,于人于己,他似乎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吴国利用他,完成了称霸的大业;而他亦依靠吴国,完成了灭楚的复仇。在这场交易中,他一步步出卖着自己的灵魂,而魔鬼现在真的决定收回他的性命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临死前会不会想起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些人?我想,应该没有。
史书记载,伍子胥在临死之前没有丝毫的感恩,只剩下对吴国的怨念。他只是吩咐旁人要将自己的双眼悬挂于吴国城门之上——他要亲眼目睹吴国的灭亡。吴王得知,怒极反笑,索性将伍子胥项上人头悬于城门以儆法纪。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越王勾践起,三千越甲骤吞吴。吴王不得已,决意举剑自刎。在动手之前,他又想起了那个被他挂在城门上的头颅。那时,他的心应是凉的。他的嘴角,想必扭曲。
城头之上,伍子胥看到了这一切,只是已不再言语。
太史公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